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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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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到處飛舞的灰塵, 不斷被摧毀的神社,道邊一個緊接著一個倒塌的大樹。

上江州涉短暫地和敵人分開,對面的那只特級咒靈比之他第一次見到對方要強勁了很多, 上次還儼然是一個被齊木楠雄一榔頭解決的無法反抗的咒靈, 現在似乎已經展開不完成的領域了。

人形咒靈的成長速度讓他驚訝, 但好在以他現在的實力, 對他還產生不了任何改變結果的影響。

真正讓上江州涉覺得棘手的是另外一位——目前還不明身份的人類詛咒師。

無論從實力還是反應速度上都要比人形咒靈高上一大截, 甚至比他以前遇到的任何敵人都要強。上江州涉瞇了瞇眼睛, 現在不是隱藏實力的時候,二對一的情形對他有點不利,他得首先集中解決一個才行。

“術式——”上江州涉隱蔽在森林當中, 這樣藏著雖然持續不了多長時間, 但他射出幾支箭的功夫還是有的。

數十支光箭咻地一聲從林間穿梭過去,鋒利的箭頭直直地沖向夏油傑的面門。夏油眉峰一動,操縱咒力將箭矢打落,這抵擋得過於輕松的一擊讓他一楞, 隨後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一支明顯比沖向他的箭粗壯了不少的箭翎徑直地飛向了另一邊的真人。

他一驚, 終於察覺到了上江州涉真實的目的。夏油傑猛地轉頭,剛想要邁步離開的時候,又有十幾支蓄勢待發的箭矢沖向了他,他只能用喊聲作為提醒,“真人, 小心!”

一切都是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夏油傑提醒的尾音還沒有落下, 那支光箭就已經沖向了真人的額心。來不及全部躲避開, 真人只能讓自己擰動著身體沒有讓光箭命中致命的位置。

眼前頓時被一片鮮紅的顏色覆蓋, 再然後真人的意識就被黑暗吞噬了。

上江州涉站在樹上的分枝,從上面高高地望下去,和夏油傑對上了視線,“你不應該和他一起來。”對別的人或許這只人形咒靈有用處,但在他這裏,只不過是費點功夫的程度。

夏油傑瞥向一邊已經陷入昏迷的真人,他也沒想到真人在上江州涉的手底下會敗得這麽快。看來他還是太年輕了,能力和戰鬥經驗顯然都還比不上。

不過也沒關系,他帶著真人一起過來目的就是想讓對方吸收經驗的。

真人在將來的戰場還會派上大的用場。

“特意前來找我的話,不先通報你自己的名字嗎?”上江州涉繼續說道,“你們的目的是什麽?除了想要殺我之外,那邊的動靜這麽大張旗鼓的,應該也是有想為你們遮掩的意思吧?”

“答對了。”夏油一手揣在寬大的袍子袖裏面,“不過我為什麽要告訴你我們的目的呢?”

“不告訴也沒關系。”上江州涉把弓箭立在身前,“我有的是辦法讓你主動說出來。”

“年輕人總是說這種大話可不好。”他揚起手,身後仿佛有好幾只奇形怪狀的影子出現,“咒靈操術。”

能操控咒靈的術式?

從某種意義上講,和傀儡師似乎有一點相像。不過感覺上,他面前的這個帶發和尚操縱起來的術式,給他的危機感要比傀儡師強多了。

上江州涉斂眸:“是不是大話,等會兒看一看不就知道了。”他俯身向下沖,夏油揮手把自己收覆的咒靈解放。

夏油傑的術式最讓人感覺棘手的地方就是,他可以收覆的咒靈在數量上沒有任何的限制。只要他有足夠的實力,能夠壓制住咒靈,哪怕是特級他也能收覆為自己所用。雖然每一只咒靈吃起來都如同又酸又臭的抹布,但只要能提升實力,他並不介意這些。

然而這對於作為夏油敵人來說,和眾多的咒靈打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於上江州涉而言,夏油的這個能力簡直就是他的天敵。他的術式是靠遠距離取勝的,然而夏油只要有一只咒靈在,他的箭矢就永遠也到達不了對方的身邊。

和這麽多的咒靈打起來,無疑是在沒有意義地消耗他的咒力。

上江州涉確信如果是十年前的自己,遇到眼前的詛咒師幾乎可以說是自尋死路。現在的他也只不過是憑借著自己多年積攢下來的咒力在硬撐罷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並不確定對方是不是已經全部將自己的殺手鐧拿出來了。

“原來如此。”夏油傑看著再一次和他拉開距離,選擇把自己隱藏起來的上江州涉,“你的確是很值得在意,也難怪傀儡師那家夥的心理陰影過去十年了也沒有消散。”

如果沒有聽費佳的話親自過來看看,說不定這個超出意料的戰力,還真的會對他以後的計劃產生影響。

“你有值得殺死的必要性。”

夏油的聲音好像是從四面八方而來,遠的時候如同在天邊,近的時候又仿佛是他親自貼在上江州涉的耳朵邊上說的。上江州涉一楞,隨後又聽到他在說,“領域展開——”



同一時間,五條悟這一邊。

大致分析出來了眼前這個限制他進出的帳之後,五條悟找出了怎麽把它破解的辦法。他浮在半空中,剛想要輸入咒力接觸帳,一股莫名的心悸陡然浮現在他的心頭。

他猛地回頭看向自己的身後,那是宿舍的方向,上江州涉此刻應該還在那裏被敵人絆住了腳步。宿舍那邊一片寂靜,不再像剛才時不時地有聲音傳來,然而就是這樣才讓五條悟更加覺得不對勁。

那邊安靜得實在是太過詭異了,他的六眼甚至從剛剛開始已經看不清楚那邊的動靜了。

五條悟擡掌把腳底下的帳解除,他得快點把這邊的事情解決,然後趕過去看看阿涉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

黑暗。

眼前是一片不詳的黑暗,上江州涉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自己的四周,從剛才被拉進敵人的領域範圍內開始,他就感受不到任何有屬於人類的氣息。甚至連對方解放出來的那些咒靈都沒有捕捉到。

對方的領域屬性不明,有什麽樣的效果也不明,他得打起一百二十萬個精神起來,至少要把自己周邊的情況先摸清——

一道利刃從背後直接刺穿他的腹部,上江州涉不敢置信地看著那沾著自己血跡更顯得厲害的刀鋒,什麽時候從後面……對方的陣營裏面他記得是有一只可以隱身的咒靈,可剛剛明明沒有這麽強大的力量……

他一點一點轉過頭,視線裏的畫面如同電影裏面被特意放慢過後的長鏡頭,然後終於看清了偷襲自己的那只咒靈的模樣。不對……上江州涉的瞳孔一縮,這只、這只不是剛才那只可以隱身的!

那個和尚又放出來了另外一只?!

不,不可能。如果是他的話,他不可能收覆兩只同屬性的咒靈,而且實力差距還是天差地別的那種。那就只剩下了一種可能性了,那家夥的領域……是可以讓領域內的咒靈隨意互相使用其他人的能力!

左側突然有一陣細細的微風,上江州涉下意識地擡起手,攔住了刺向自己心臟的利爪。後面偷襲他的那只咒靈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消失的,轉而出現的是另外一張奇形怪狀的臉。

上江州涉看到咒靈嘿嘿笑了兩下,聲音刺耳得讓他忍不住皺眉。咒靈被攔下的利爪突然整個一變,劇烈地旋轉起來,變成了一個喧囂著聲音的鉆頭。

上江州涉的手心一瞬間被刺穿出了一個鮮血淋漓的洞口,“啊——!”猛烈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叫出聲來,冷汗一瞬間順著額頭流了下來,隨後他整個人的神經就已經被疼得麻木了。

那只咒靈再次消失蹤跡。

之後的每一次都是這樣,正當上江州涉抵擋住從暗處偷襲來的咒靈之後,他不是被咒靈突然的變化給猝不及防地傷到,就是直接被別處另外一只隱匿起來的咒靈打傷。

幾次下來之後,他身體已經是遍體鱗傷了。

鮮血鋪滿了一整片,覆蓋住他身上所有能被看到的地方,已經分不清哪裏是受傷的地方,哪裏是不小心沾染上的血跡。

過多的失血讓上江州涉的唇色開始泛白,腦袋一陣陣的暈眩,眼前也逐漸出現一個個黑色的小斑點。他站在原地,眼皮無力地向下耷拉著,不能這樣下去……這樣下去他和等死沒什麽區別了。

“好了。”夏油的聲音仿佛帶著立體的回音,“玩游戲的時間就到這裏了,看來說大話的那一方的確是你沒有錯呢。”

“再見了,年輕人。”

數不盡的咒靈像是潮流一樣湧現出來,一個緊貼著一個地朝著上江州涉的方向擠過去。

視線裏只能看到這些奇怪的家夥,能呼吸到的空氣也變得越來越稀薄……上江州涉聽到了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在一片黑暗之中竟然格外地清晰。

都說人在將死之時眼前會飛快地閃過自己的一生,世上活著的人把這種現象稱之為走馬燈。上江州涉確實看到了一些場景,但卻沒有一生的記憶這麽誇張。

從他重生在這個世界還是個牙牙學語的嬰兒起,他看到了和奶奶依偎在一起的自己,第一次發現咒靈的自己,入學高專的自己,發現奶奶被人殺死卻無力挽回的自己……

第一次見到中也,第一次見到太宰,第一次和織田作說上話,撿到小五,小五變成人……所有熟悉又讓人懷念的畫面凝聚在一起,成就了一個才能在今天站在這裏的上江州涉。

然後最後,他看到了幾天前在非洲的草原上,和五條悟並肩躺著看星星的自己。

“你的領域簡單來說就是把人們不能處理的信息一口氣放出來,然而讓人行動不能對吧?”當時不知道聊到了哪個話題,上江州涉對五條悟的術式和領域感起興趣來。

“大概就是這樣吧。”五條悟擡頭看星星,上江州涉其實覺得天空的星星還沒有他眼睛裏的好看。

“那到底是什麽樣的感覺?”

“我不知道,你要不要體驗一下?”

上江州涉認真思考了兩秒鐘:“還是算了吧。”

“不過領域啊……我其實更好奇展開領域是一種什麽感覺?一直以來好像都沒什麽實感。”

“對哦。”五條悟恍然大悟,“你還不能展開自己的領域來著。為什麽?”

“不知道啊,總之就是沒有感覺。你第一次來感覺,覺得自己能展開領域的時候,是什麽情況?”

“就那樣,順其自然地就出來了。”

“……算了吧。”上江州涉直接放棄,“問你肯定是問不出來什麽了,說不定我這輩子可能都和領域沒什麽關系。”

“放寬心,該來的一定會來。”五條悟說,“現在不來,只是說明時機還沒有到。”

——現在不來,只是時機還沒有到!

上江州涉“唰”地睜開眼睛,身體有種力量好像是在迫不及待地吵鬧著要出來,某些字語就像是順勢從他的口中自己吐露出來的一樣,“領域展開。”

他雙手叉開,然後重疊。

“忒彌斯。”

高大的女神在上江州涉的若隱若現。女神穿著一身潔白無瑕的長裙,眼前蒙上了一塊黑色的紗布,祂左手拿秤,右手拿著一柄寶劍,不怒自威。

繁雜威嚴的神語從她的口中流露,明明是任何人也聽不懂的語言,在場的兩個人類卻莫名地明白了祂要表達的意思,“審判開始。”

祂左手高舉的秤漂浮起來,一端指向上江州涉,一端指向黑暗中不知名的一處。秤的兩端並不持平,一端高高翹起,另外一端低低落下。

“完畢。”

“誅殺邪惡。”

女神忒彌斯揚起了自己誅邪劍,僅僅微微向下落的一擊,密密麻麻把上江州涉環繞起來的咒靈就在一瞬間灰飛煙滅,黑暗在同時褪去,外面的光亮重新照在上江州涉的身上。

“這是……”夏油傑皺起眉頭,強烈的危險感讓他直接判斷自己不適合繼續待下去。他閃到昏迷中的真人身邊,準備撤退。

“你準備跑去哪裏?”

上江州涉的領域沒有支撐多久就消失了,他看起來消耗很大,人僅僅是站在原地就已經是很費力了。眼前的一片都是模模糊糊的,但是他還是看到了夏油傑要撤退的樣子。

他強撐著自己擡起手,一柄從來沒出現的劍,突然出現在他的手中。仔細一看,卻原來是和女神忒彌斯手中的誅邪劍沒有什麽區別。

“——別想著逃跑。”上江州涉用盡全身最後的一絲力氣,把沈重的誅邪劍揮了起來。

劍帶起來的風在空中形成一道淩厲的劍氣,以極快的速度直指夏油如今所在的方向。那股恐怖的氣勢在經過長久的空氣消磨之後,卻也不見有多少要削減的模樣,反而一路吞噬著周邊的所有事物來到了夏油的跟前。

上江州涉模糊視野裏看到有一坨黏黏糊糊的東西從夏油的腦子裏跑了出來,緊接著就消失在了他的面前。一根粗壯的樹枝在同一時間包裹住了被那坨東西拋棄的夏油身體和真人,在劍氣來臨之前,帶著他們潛入了地下。

咣啷。

再也不能支撐的上江州涉,失去意識地躺倒在地,鮮血在他身下慢慢地向外蔓延,將地面染成了黑紅的顏色。



橫濱某處。

拉著大提琴的俄羅斯人優雅地彈奏出樂曲的最後一個音節,然後似是憐憫地嘆了口氣,“真可憐呢,成了別人的踏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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